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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桐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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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桐醒了。

休息室沒有開燈, 但有人煙,恍惚間,卓楓見到隔壁沙發坐著個捧著臉一t臉愁容的卓允。

小姑娘見他醒來, 歪頭看去,蹙眉, 似平常裏一樣和他說話:“你食唔食呀哥哥, 你同我一齊食飯喇。”

卓楓緩了好一會兒,才從那個破碎的夢裏醒了神, 確認那是假的,她還沒到同他說遺言的地步。

“你嫂子呢?”

“佢好好, 冇問題,你唔使擔心。”

卓楓擡手摁了摁眉心,醒醒神, 放松了一些。

卓允:“你食飯呀?”

“自己去食。”

“唔嗯。”她哼唧一聲, 起來去拉他的手,“你都一日冇食咗飯,你同我一齊嘛, 我好肚餓, 你唔肚餓呀。”

起初沒動, 被她扯了幾下, 卓楓起身。

出了休息室, 他說:“去拿上嚟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看他轉向了另一個方向走向icu病房。

一頓飯吃完一晃眼又入夜了。

半夜人沒了一次呼吸, 又送去搶救了。

孔少崢又半夜趕到了醫院, 緊張不已地陪著在搶救室門口待了兩個小時。

天亮時,昨夜的醫生出來, 說了差不多的話,最後又說, 繼續觀察。

今天周一,庾泰晚上下了班從北市飛回來,一落地就到醫院,聽說卓楓還是只吃了一頓飯,想喊他去吃宵夜,沒喊動。

他看著心情比昨夜更差,可能是沒想到需要再搶救一次,他此刻就過分擔心半夜又再次出事。

庾泰在醫院沙發睡了一夜作陪,不想半夜出事,他自己承受。

天亮,聽說無事發生,松了口氣,庾泰叫了個茶餐廳的早餐在醫院吃。

他丟了兩份在休息室給那兒的主人,末了自己又趕早班飛機飛北市去。

卓允昨天請了一天假,今日和他一個航班。人上飛機早,已經倒在小包廂裏睡著了。

餘下這四天他們都沒再回港了,準備周末再回去。

周五早上一起開會回來,在辦公室裏,庾泰問卓允:“你晚上下班走不走允仔?”

“我航班有點晚,你先走。”說完又好奇地問,“你下班就要走嗎泰哥?你不和你大明星吃飯嗎?”

庾泰在辦公椅坐下,瞥她一眼。

卓允笑瞇瞇的:“她來北市了哎,你不知道?”

庾泰淡淡道:“知道,但我每次都跟她吃幹嘛,沒必要。”

卓允笑意收斂,坐在他對面,手撐著腦袋悠悠瞅他,不理解地問:“你倆鬧掰了?分手啦?”

“……”他很平淡地表示,“我倆又沒在一起,分什麽?”

“那你怎麽不找她了?”

“唉,就那樣,不合適,不想追了。”

“為什麽啊,”她臉色都苦惱起來了,“她不喜歡你?”

“……”

庾泰心痛得文件看不下去:“你別說我了。”他擡頭朝她看去,“我問你啊,你這小孩兒是不是談戀愛了?”

“……”卓允眨巴著大眼睛,無辜道,“沒有呀。”

“真的?”

卓允臉一紅,層層疊疊的緋紅掛上了那張精致小臉,“就是沒有呀。”

庾泰跟沒聽到似的,兀自邊低頭翻文件邊問:“什麽人啊?”

卓允不打自招:“就是,上次去同呂局吃飯時,他提到的那個人。”

庾泰挑眉,一時想不起來:“誰呀?”

“項……”

庾泰一下子瞪大眼睛:“項??姓項那個?你牛啊允仔,你怎麽和這種人搭上的?我都不認識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又說:“不過也不怎麽合適吧,雖然位置挺高的,但你擱北市談這種幾千公裏的戀愛,離香江太遠了。還有,你那個男朋友幾歲來著?我看著不年輕啊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搖頭,“沒有吧,就三十二。”

庾泰一下子蹙眉:“我今年才三十,你找男朋友找個比我和你哥哥大的,你怎麽想的?我以後管他叫妹夫哥啊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實際環境?”他深深嘆息,“別亂談,我可喊不出口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小聲辯解,“只是兩歲而已,妹妹比你小就好了嘛,妹夫有什麽要緊的呢,又不會天天同你見面,你喊名字就好啦他也不會介意。”

庾泰瞅她:“妹妹比我小就好了?那不然呢你想騎我頭上啊?”

“……”

他往椅子一靠,隔著桌子惆悵地瞅她:“你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,找了那麽一個老年人,怎麽了全香江年輕的都已婚已育了?你跑內地來尊老愛幼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受不了了,擡眸瞪他,“不是泰哥,三十二歲,什麽老年人?你的嘴怎麽比鶴頂紅還毒?失戀了也不至於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認認真真地擡起手指比畫,“就兩歲,明明和你們算同齡人,你不要那麽誇張好不好。”

“同齡人??”庾泰猶猶豫豫地說,“你看你那個老男友,都快拄拐杖了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唇角一抽,優雅氣質蕩然無存,脫口而出忍不住急躁了起來,“你不要造謠嘛泰哥!!!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?人家那個職業,鐵骨錚錚的,就算腿斷了也是挺直了腰桿的!”

“還鐵骨錚錚?你看他對你那溫柔和藹的笑,不知道的以為你長輩,子孫滿堂了。”

“……”她不可思議地深呼吸,崩潰得要哭了,“你又沒有見過他,你太荒唐了庾泰!!”

他被指名道姓也沒惱火,而是有理有據地平靜表示:“我怎麽沒有?昨天晚上他在樓下找你的時候我……”

卓允一下子站了起來,鳳眸睜大:“昨晚?找我?那是他司機!!司機司機!!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司機大哥都四十多快五十了!!兒子都結婚了!我們上周才一起去喝喜酒!”

“……”

卓允怒氣沖沖地往外走,但走了兩步而已,就不甘心,回頭打開手機照片沖到辦公桌前伸長了手給他看。

“看看看看,泰哥,這才是我那英俊帥氣三十二歲芳齡的男朋友!!!”

庾泰斜了眼過去,“搞半天,是個小白臉,你就好這口?”

“……”卓允不開心地說,“人家這牛轟轟所向披靡的職業你說小白臉?你和人家也差不多呀,罵你自己很爽嘛?”

“……”庾泰笑了聲,又撩起眼簾沖她道,“那香江是沒有同款嗎?你大老遠擱這挑上了,你也不嫌累。”

“……”她認真搖頭,“沒有,我們那邊哪有這個呀,你算優良了,你都跑內地來就業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庾泰嘆氣,低頭看文件,“你要這款你找個明星得了,讓蔔畫給你介紹介紹,咱不搞遠嫁這一套了,難過了哭都沒地方哭我跟你說。”

“……”她小聲解釋,“我就喜歡嘛,也不遠呀,飛機不到四個小時就能到。”

“四個小時我都能到新加坡再吃個早茶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語重心長:“你還小,允仔,他這種人,你知道的,位置太高養尊處優的,你別想人對你多好了。”

她不自在地辯解:“好得不行的。”

庾泰無奈問道:“你是缺愛嗎?你堂堂一個卓家千金擱內地找人愛來了,我一個男的我都沒找那麽遠的,你可別氣我了。你今天和我同機回去哈,別浪到半夜才回去,跟人跑了我都不知道。”

卓允就是買了半夜的機票,聞言馬上緊張地叛逆起來了:“是我找老公,不是你,怎麽那麽挑呀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長得顯老不行,顯小也不行,位置低的不行,位置高的也不行,對我好的還不行,難道找個啥也不是還揍我的?你希望我被人打死嗎泰哥?”

“……”庾泰擡頭。

卓允對上他的眼:“難怪你能看上自己的偶像,心比天高,命比紙薄。”

“……”

庾泰氣得擡手指她,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,我回頭就同你媽咪說,這個人不行,我看你能不能嫁出香江一步。”

“……”她委屈不已地說,“你自己追不到大明星就希望全世界和你一起孤寡。”

“……”庾泰氣得手抖,“我這是為你好,小兔崽子,回頭我讓卓楓打斷你的腿。”

她眼淚汪汪:“我哥哥才舍不得打斷我的腿呢,只有你舍得,哼,年老眼花還罵我。”

“……”年老?眼花??

庾泰深呼吸,氣極反笑,點點頭,“嗯,卓楓不舍得,他只會讓我把你調回港,再讓我限制你入境大陸,從此你和你的有情人,每年一次在灣區那邊隔著伶仃洋鵲橋相會。”

“……”卓允石化了。

她繞過桌子跑過去抱著他的手撒嬌,“泰哥,泰哥~嗚嗚不要這樣,對t不起,我跟你道歉,你最好了你最完美了,你不要同我媽咪講更不要同我哥哥講好不好,我給你透露大明星一年的行程。”

“走走走,我都不追她了。”他拿起文件。

卓允:“不要嘛你倆多般配呀,我就要這個嫂子,她看著對你也有好感的呀,你去追不難的。”

庾泰:“我命比紙薄,我不想孩子還沒生就被雷劈死,我不去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卓允放開他,可憐兮兮地道:“那你同我媽咪講的時候,順便跟她說,我男朋友要調邊疆去了,我打算跟著他去,我不想異地啦,像你和大明星好痛苦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泰哥你順便讓我爹地找人幫我調一下工作,你肯定調不了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庾泰覺得他命真的薄,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,史記:氣死的。

卓允往外走了,他急得馬上追過去,“允仔允仔,有話好說啊你是瘋了吧,談個戀愛別這麽癲狂行不行,你去邊疆幹什麽去布達拉宮給他祈福嗎???”

她扭頭往後看,一臉貼心:“我會順便給你和大明星祈福早日修成正果的泰哥。”

“……”庾泰頭暈,說,“好了好了,你先談著,談著談著,卓楓最近自顧不暇才沒工夫管你呢,老子也管不了了,叛逆。只要三年內能保證不見家長我就不說了。”

“這很難保證啊泰哥。”她苦著臉,挽上他的手,“三年好久哦,你……”

庾泰變了臉:“你再不知足我晚上就給你發配回港!調邊疆去有點難給你調回港老子綽綽有餘!你就這輩子別想調內地了!別說來京同你那小白臉好哥哥同城熱戀!”

“……”

她馬上縮回去了,不敢造次。



周五晚上來看曲疏桐的人有點多,庾泰第一個到,被剛好在醫院的樂迎歡問到卓允怎麽沒和他一起回,他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,憋著不敢說。

蔔畫第二個到,卓允最晚。

曲疏桐這幾天情況沒什麽好轉,反反覆覆,雖還沒到需要再次急救的時候,但是出icu的日子遙遙無期。

又兩日過去,在第八天,情況才終於開始有一點點好轉。

那個晚上醫生從病房裏出來,找卓楓主動說了情況。

那是卓楓第一個徹底失眠的夜,之前的夜晚總是因為疲倦睡睡又醒醒,而這個晚上,他整個人都是精神的,毫無倦意。

他這一夜腦海裏浮現的不再是過去相識的一點一滴,不是她給他的臨終遺言,而是他們往後安好的日子,小兔子兢兢業業在他辦公室匯報完工作就要走,被他強行留下後就窩在他懷裏撒嬌……

讓他把公司系統那張二人合影的頭像換了,他不願意,她就說他臉皮厚,鬧鬧騰騰一會兒就下班了,他給她買花,回家她插花去,他下廚。

第十天,曲疏桐轉到普通病房。

卓楓第一天摸到曲疏桐的手,她瘦了非常多,之前就細弱削蔥的手指此刻摸著全是骨頭,小手腕仿佛一碰就要斷了,人躺著,完全似紙片一般的薄。

每天撫摸著那雙手那張臉無數次,終於在出icu三天後,她在一個驕陽很好的午後清醒了。

卓楓彼時坐在病床邊,腿上搭著一臺電腦在處理公事,病房安靜得只有輸液瓶的嘀嗒流水聲,一下子人的氣息聲就格外明顯。

他擡起眼簾,朝床上瞥去。

曲疏桐望著天花板,須臾,眼前就出現了一張過分熟悉的臉。

香江忽然降了溫,這兩天早晚格外冷,需要穿毛衣。卓楓沒穿,但也沒有把西服脫下來,所以看著好像他一直在公司工作,這期間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。

“疼不疼,寶寶。”卓楓彎下腰,溫柔萬千撫了撫她的臉,眼中滿是疼惜,“我的桐桐醒了,真棒。”

曲疏桐缺失了一瞬的記憶因這句話紛至沓來,如潮水高漲,那夜墜入深海的窒息畫面將她淹沒。

看她望著他呆滯的模樣,似乎知道她已經想到了什麽,卓楓湊近親她,溫柔碰了碰她微涼的皮膚,“不怕啊,不怕,我們沒事了,桐桐不怕。”

曲疏桐眼角陡然滑下一滴淚,懵懵的回神,眼神落在他的肩。

卓楓擡起身子,給她擦眼淚:“我沒事,桐桐不擔心。”他握住她擡起來那瘦弱又無力的手,緊握住,聲音嘶啞了下去,“我沒事的。”

四目緊緊相對,她那起伏不定的呼吸緩緩平穩下去。

卓楓見此,不禁沒忍住開了口:“你知道這一刻我不該生氣,我也不會生氣,但是……桐桐,如果是我躺著,捫心自問,你也一樣的心理,是不是?那你還這樣……做。”

她乖巧地沒有再動,一臉平靜地與他對望,濕漉漉的眼睛裏掛著坦然,坦然接受他的責問。

那虛弱可憐的模樣,卓楓心頭就麻得透不過氣。

他親了親她:“好了,好了,我不說,對不起,我不說,我們桐桐好好養傷,好好的就好了。”

她眼角忽然再次流下淚。

卓楓忙給她擦:“不哭,不哭啊,對不起,桐桐乖。”

“對不起……可是,我好怕欠你太多,”她聲音嘶啞不已,久沒說話,第一句殘破不堪,“…如果連命都欠,我活著好沒意思,我不知道我做那一切的利益在哪兒。”她哽咽,“我現在,終於不欠你的了。”

卓楓握緊了撐在她身側的拳頭。

那虛弱的聲音似縷縷晚風縈繞在他耳邊,“我還記得,在紐約那個晚上,卓先生同我說,一起飛回去,那些那些,都是女朋友的待遇;還記得,你說,他們傷你一分,你會還一千,讓我生氣的話,就還一萬,我好開心,想著你會給我報仇。你說我好像很恨他們,我又心好虛,我說他們整天,傷你,我當然恨,我同你是……一家子。”她磕磕絆絆地說,“你那天好像也很開心,你很開心。”

卓楓整個人癱軟下去,罩在她身上。

她傷口多,他無法摟,就那麽扶著她的肩頭,把她纖細的身子罩在自己胸膛下。

曲疏桐閉上了眼,側過頭挨著他,氣息孱弱地呢喃:“在高架橋上,你說,傷不到卓榮,反倒嚇了我,不劃算,不是所有丟盔卸甲都是輸,我好心動,這些年沒人這麽在乎過我,所以我好生他們的氣啊,我虛偽地,生著氣。”

“桐桐。”他親一親她的眼睛,“不要這樣說。”

“……可是,就是這樣的,除了這點工作能力,我實在,沒什麽吸引卓先生,三番兩次想結婚的,你說,你同我在一起最舒服,所以,我是結婚的首選,但是為這點舒服,為我付出太多了,”她挨著他的眼角滑落了淚,聲音破碎,“你這樣的人,不劃算了,你不差這樣的人,我只是那晚在西雅圖,顯得有點可憐,讓很好的你動惻隱之心了,我占了老天給的好多運氣。”

她有些疲累無力,幾句話下來人就虛弱了,只能用氣息聲單薄地發一點點聲,“我數不清,數不清從在一起異地的那一年,到回國的這一年,卓先生一次次,為我做了多少。上次準備回美國前,我其實,好累呀,我這一年的好生活似夢境一樣,碎了;實際上這些年,我都好累,好孤單,其實我真的不想離港,我一想餘生,又回到曾經的模樣,再沒你那樣陪著我,愛著我,我就好累呀。”

卓楓捏緊了手,呼吸都凝滯了,這些他從來都不知道。

“你說我們生活的,時間短,其實我沒,騙你什麽,可是自從西雅圖那一晚後,我就再也不需要為生活,惆悵了,有很大的房子,有花不完的錢,有傭人在那樣孤單的日子裏,陪著我,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。

你說結婚了,可以倚靠你了,幹爸幹媽利用了我,騙了我。可是我思索了一周,還是沒有找他們,”她眼神慘淡,“這些年,我那點體面,是他們給的,我無法去找他們。除了他們,也就只有你,我不敢就拋棄他們了。”

她吸了吸鼻子,眼淚似線一樣不斷從眼角滑落。

“這些年我見爸爸媽媽的次數都好少,他們身子不好,顧不上我,但你,這兩年會時時想著我……要回美國那日,我好希望當年沒有留下來,希望隨爸爸t媽媽去了加拿大,如果沒有來港讀書,沒來過這座城市,我後來不會同你回來的,我一定會選擇辭職,去別的公司,融遠不止卓氏一個仇家,我利用誰不是利用……”

“我也好希望,後來沒去美國,我不認識你。我可以接受一輩子的貧窮,一輩子,爬不回我的象牙塔,我希望我自己努力,成不成功,那是我自己的命。我希望一輩子都不曾與你相識,不會給你帶那麽多麻煩,不需為我受傷,不需大費周章帶我出海過年,不需攬下那些罪名,你本身已經夠難為的了,這些年,你不需要卓氏給你利益,可你要接手這個公司,他給你帶的利益,少於麻煩。

可是事情早已經與願違。我好累,”她聲音啞到模糊,聲淚俱下,“這些事竟然就在我的選擇下發生了。但是只要走了,你生活肯定,會恢覆平靜,一些,所以我答應你了。”

卓楓緊盯著她,眼睛血紅,呼吸紊亂。

曲疏桐闔著眼,臉色蒼白無色,呼吸已經很弱了:“反正,如不是你又從飛機上帶我回來了,我也沒想我能,活得多體面,如果不結這個婚,一切必然比過去那些年,還亂亂糟糟。我不想同你結婚,也不想同別人結婚,是因為這世界上,真沒有第二個卓先生了。我沒同你說過,我覺得西雅圖的那一夜,比愛情更愛情。

我永遠,永遠,會記得那一夜。”

卓楓眼神閃爍,低頭,僵硬而溫柔地蹭了蹭她,猩紅的眼望著她眼角掛著的水痕,拇指輕輕擦過。

“桐桐。”

“我想,我可能註定在這兩年有個劫數,卓先生可能只是來圓我一個夢的,那我要不欠你的,我才算個好人。我始終在想,如果有這樣的危險到來,我就要把欠你的還了,還了,何況,事情,是我惹的。”

曲疏桐又睜了眼,忽然笑一笑,“我還想,如果幸運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,我想,卓先生要是還喜歡他的桐桐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,沒有心虛也沒有虧欠,重新開始。

如果沒機會,反正我不欠你了,我好怕又欠了你的,好怕。那樣獨自活著,真的好沒有意義,可我能去找你嗎……我也不能,那樣更對不起你,可我彼時連回到11年,同你在一起之前,那樣的日子,都不行了,都不行了。

可是我不知如何自己活著,我好累呀。”

她聲音啞得模糊,掉著眼淚看著他:“我不明白,這日子,怎麽會被我越過越差呢,我明明很努力了呀,這些年,我好努力了,我一個人,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,我真的無能為力了。”

她眼淚模糊了雙瞳,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,眉心緊蹙,說著說著好像已經迷糊了,不知道此刻已經好好在這裏,不會再有危險,處境不會再差下去。

她像人臨走前一般……回想起自己這有限的二十幾年生命裏那些數不清的無奈,痛苦,孤單,希望他接受她為他去死。

她很喜歡這兩年裏他帶她回到過去的夢,所以不想有任何任何的,虧欠。

對上那如被海水灌入的眼,卓楓眸中濕熱也層層疊疊地彌漫。那夜看著她背後中兩槍擋在他身上一起墜海,那一夜在手術室外坐到天亮,他都好像硬挺堅不可摧的一個人,不會垮下去,而這一刻心臟卻有無法言喻的抽疼,讓眼底也被牽引著疼痛了起來。

“我的桐桐好棒了,”他聲音亦無比嘶啞,捧著像個破碎娃娃的她,溫柔萬千地說,“我的桐桐以後不用努力了,以後不孤單,不辛苦,我陪著你,以後我們桐桐會很好很好。以後,我們互不相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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